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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对丽不免开始同情甚至可怜起来,脑海中不时又浮现出她对自己说“关于母亲的死已不想再提”时的哀伤。

“真没想到你们的童年竟会如此曲折,好在那一切都过去了。”我说。

“哼——但童年的经历并不能成为她成年后为所欲为的依据。”想必松很看不惯旁人对丽的怜悯乃至谅解,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又说了句:“那个可恶的女人。”

“柳先生,怎么?”

“如果有可能,我现在就可以将彭萱丽那些卑劣可耻的手段为你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保证比这几本杂志还要厚!”松拿起茶几上的那几本杂志在半空中晃了晃,随之又砸到了桌子上。

“我不允许你再那么说她。”惠一副生气的样子,“要知道,无论丽曾做过什么,她始终是我的妹妹!”

“也许我们就不该来这儿,为什么……”他还没有说完便被我打断,我知道这样很没有礼貌,但我认为眼看着这对夫妻越吵越凶会更糟。

“近乡情怯和睹物思人都是在所难免的,这里曾是你们的家。”我为他们又各自续了一杯茶,茶香淡淡,岁月蹉跎,许是我的话带给松某种启发,他变得不再激动:“李先生,我想到院子里吸支烟,可以吗?”

“外面还下雨吗?”

“应该早就停了,这里的雨不会下多久的。”

“那好吧,不过你需要带着它出去。”我去冰箱拿出了一只火腿递给了松,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对他说:“阿黄很凶的,除非你给他这个。”

客厅里传来了阿黄的叫声,但是只叫两声院子里又重回了安静。

“你真有办法。”惠笑了笑,不过转瞬她的脸便僵住了。

“你爱人似乎很讨厌丽。”

“不是讨厌她,只是太在乎我了。”

“看得出来,他很爱你,虽然你们从进门开始就总在吵架。”

惠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歉意:“没办法,我们只会因为丽而争吵,否则他就不会一个人跑去院子。”

“你妹妹她很坏?”我试探性地询问。

“可能在旁人眼中。”惠想了一阵只说了这几个字。

“就像这些杂志上所说的一样?”

她摇了摇头。

我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抑或潜在的,那不过是在姐妹两人对我叙述的往事中,我自认为对她们的了解:“善良的人总会为作恶的人找其背后为恶的原因,你是同丽一起长大的,其实只有你最了解她。”

惠露出淡然的笑容:“善与恶谁又能讲得清呢?其实这都应该算作每个人的命运吧。而且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无论谁是谁非,想必也是命运带给我们的捉弄和惩罚。我早已记不得曾在多少个夜晚,梦到过母亲回到了家里,爸爸又能站了起来,妹妹她会牵着我的手要我带她去加拿大……那些都是多么美好啊!我刚才竟忘了和你讲,丽她从小就是位聪明伶俐的姑娘。她喜欢弹钢琴,她曼妙的舞姿甚至不用节奏去渲染,在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丽还喜欢搜集一些古堡的卡片,有一天她拿出最喜欢的卡片问妈妈那是什么地方,妈妈告诉她是卡萨罗马城堡,她又追问,要怎么才能去呢?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又和她说,‘等你将来考上大学,我就和爸爸说,让你去多伦多留学!’那时的她是有多么天真烂漫啊!可自从母亲过世后,她的内心真就如一座神秘莫测的古堡,我只知道在其中驻扎着最多的则是遗憾,抱怨,还有她对母亲的思念和对我的讨厌……”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让你回忆太多。”

“没什么,或许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留我们到你家里做客,这里,的的确确存在我难以割舍的情结。”

“那你还可以继续同我讲下去,对吗?”

“当然,可我在想,又该从何时说起比较好呢?”

“要么就从你们家的彭氏影业说起吧。因为我很想知道在你父亲住院期间彭氏都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那段时间很多舞台剧演员都失踪了,就此彭氏陷入了危机吗?那么你爸爸最后又是怎么将其力挽狂澜的呢?”

惠喝了口茶,在我的提议之下,我也再次走进了彭家姐妹的故事——

在我们影视圈中,虽然乌七八糟的新闻每天都层出不穷,而且爸爸从商多年,难免会与一些同行存有积怨,但我们彭氏的发展就像淤泥中绽放的莲花,爸爸他这辈子最为看重的就是名誉,最重视的就是人才,那些负面新闻在彭氏根本就不允许出现。就那样凭着他渊博卓越的才识和刚正果敢的品格,促使他在业内树立起很高的威望,更因此结交到不少朋友。

正当我们家面临破产那种绝望境遇,幸亏有很多如袁叔叔一样仗义的朋友肯为爸爸投资,邀约媒体做各类宣传推广,组织了大批更为优秀的演员去筹备那部舞台剧。最终他们不仅在短短一个月内演练完成整本剧目,而且那部舞台剧还夺得了业内多项大奖,惊艳了整个行业,从而令我们家转危为安,爸爸还在那个时候被媒体誉为“轮椅上的英雄”。

然而事业上的成功根本就没办法抚慰他心底的哀伤,丽在袁叔叔家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回到家后是和阿姨同住一间屋子,我则和爸爸睡在一起。

一天夜里,他可能做了什么噩梦,一阵痉挛后猛然坐起,他低声问我睡了没。

也不知是几点钟,总之屋子里漆黑一片,我正临界睡醒之间,所以只是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开灯。爸爸说了声不用,夜里的光太刺眼睛,便没再吭声。

不过就在我或许下一秒就可以熟睡之时,又听爸爸问自己:“惠,你妈妈临走时都同你们说了些什么,还记得吗?”

那是自打妈妈过世,他第一次单独同我说起妈妈,这也致使我睡意尽无,而且我总感觉这句话已在他心里憋了很久。

我对爸爸说:“妈妈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爸爸怎么还没回来。”爸爸含糊不清地支吾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许久之后,他拍了拍我,小声又问问我有没有睡,但我没再理会他,因为我正聚精会神地忖思着父亲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随后过了几分钟,我听到他发出低沉的,好似已和黑暗混做一团的叹息声:“如今我回来了,可你却离开了。”

自那晚以后,爸爸就很少再回家,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投放在事业上,当时令我们姐妹倍感意外的是,他竟打算卖掉老房子,准备在圣湖路也就是这里买幢别墅。

爸爸的决定让我和丽完全无法理解,因为当时这片区域尚未开发,荒凉的就如鬼城,而且这里还处于最边缘的位置,没有几步路就是山脚下,到了夜里显得格外幽森恐怖。

搬家当天,我清楚的记得要不是师傅们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搬走,丽恐怕还会执意地留在老房子里。

在别墅住了没几天我就问爸爸搬迁的原因,但爸爸只是随口对我说:“阿姨时常会同我讲,你们姐妹俩儿一直都不肯乘电梯,所以我就换套矮点儿的房。”

那时我十分相信爸爸所言,可逐渐的我才真正了解换房子的初衷,他不过是由于太过思念母亲,而且他还是一位喜欢隐藏内心的人,他隐藏着对妈妈的爱和思念,他更不想我们再为他而感到难过,觉得没了依靠。

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父亲。

但丽一直都认为他是一个冷酷自私,对家庭极不负责任的男人,每当她想起妈妈,总会自言自语,如果爸爸能够多用心去关心她,肯在她生病时多陪伴她,那么那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其实我也有过和丽相同的心理,直到高二,爸爸对我和丽的前程做出安排时,我才慢慢体会到,其实爸爸的内心情感极为丰富,只是不愿去表达而已。

不过,在讲那段经历前,我不得不再说一个人——袁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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